【中国思想史】洪仁王干的思想特点及其发展历程

【中国思想史】洪仁王干的思想特点及其发展历程

簇矽ｒ Ｊ Ｎ ｗ ｕ西北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２０ ０ ４ 年５月 ， 第３４ 卷第３期， Ｍ ａ ｙ ， ２０ ０ ４ ， Ｖ ０ １． ３４ ， Ｎ ｏ ． ３Ｊｏ ｕ ｒ ｎ ａ ｌ ｏ ｆ Ｎ ｏ ｒ ｔ ｈ ｗ ｅ ｓｔＵ ｎ ｉｖ ｅ ｒ ｓｉｔｙ （ Ｐ ｈ ｉｌｏ ｓｏ ｐ ｈ ｙａ ｎ ｄ Ｓ ｏ ｃ ｉａ ｌ Ｓ ｃ ｉｅ ｎ ｃ ｅ ｓ Ｅ ｄ ｉｔｉｏ ｎ ）【中国思想史】洪仁王干的思想特点及其发展历程探析程远（ 西北大学中国思想文化研究所， 陕西西安７ １０ ０ ６ ９ ）摘要： 洪仁矸提出的富民强国， 从而“与番人并雄” 的近代化发展方案代表了当时先进的中国知识分子近代化思想的最高水平。 其思想的形成与其特殊的经历直接相关。 洪仁矸的思想发展经历了三个阶段： １、 认同清王朝封建专制体制并在其中谋求发展； ２、 流浪于封建体制之外， 希望把他所接受到的某些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制度移植到太平天国； ３、 洪的言行在现实中碰壁后， 又回归到封建专制体制内， 并最终成为封建专制体制的殉道者。关键词： 洪仁矸； 太平天国； 西学； 近代化中图分类号： Ｂ ２５９ ． ９文献标识码： Ａ文章编号： １０ ０ ０ 一２７ ３１（ ２０ ０ ４ ）０ ３一０ １３３一０ ４太平天国后期的重要领导人洪仁歼是中国近代思想史上的重要人物， 他以平等的心态对待西方， 以宽广的胸襟学习西学， 提出了一个富民强国， 从而“与番人并雄” 的近代化发展方案， 表现出超越时人的远见卓识。

洪仁开的超前见识与其特殊经历有关。 他的思想有一个形成和发展的过程。 探讨其思想特点、 形成的原因及其发展历程， 对于我们今天的社会主义文化建设是有启迪作用的。洪仁歼出生于广东花县， 自幼读书， 从小接受传统文化的教育， 有较深的儒学修养， 以儒家思想为主干的思想和传统价值体系在他的思想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他深知儒家“达则兼济天下， 穷则独善其身” 的处世哲学， 渴望“达” ， 不甘于“穷” ， 希望通过“达” 进而大展宏图， “兼济天下” 。 像当时许多知识分子一样， 他尽心尽力地读圣贤书， 习八股文， 一而再、 再而三地应试， 希望在清王朝封建专制体制内谋一个位置。 虽然“经考五科不售” ［ １］（ Ｐ ９ ５’ 的经历， 耳闻目睹官场的腐败， 家乡农民的贫困，使他对现存政治体制的弊端有所认识儒家思想发展历程的知识结构， 但是， 他并没有自发地走上叛逆之路。洪仁歼首次反抗是在洪秀全的影响下发生的。１８ ４ ３年， 洪秀全创立拜上帝教， 首先参加的是冯云山和洪仁歼。 这一时期， 他跟随洪秀全除去私塾中的孔子牌位， 致使学童离校， 自己也丢了饭碗； 他也曾搬掉家中的神像， 被其兄杖责， 并被赶出了家门。

从洪秀全、 洪仁歼的言行看， 这次反抗仅仅是想用西方的宗教偶像取代中国传统的偶像， 还没有触及封建专制体制本身。之后， 洪秀全、 冯云山全身心地投入到传播推广拜上帝教的活动中去了， 而洪仁歼一直到１８ ４ ９ 年还在继续应试， 希望中一名秀才。 还想通过科举追求所谓的功名， 在封建专制体制内讨生活。 可见， 此时的洪仁歼“达” 的愿望多么迫切， 虽然也有叛逆言行，但那只是在洪秀全的鼓动下的激愤行为， 并没有完全与现存封建专制体制决裂， 还不是一个叛逆者。金田起义， 洪仁开没有参加， 原因有两种说法：一是被家人阻拦嘲‘Ｐ ３２∞， 一是被朋友挽留嘲泞” ７ ∞。不管是家人阻拦还是朋友强留， 只是原因之一， 他自收稿日期： ２０ ０ ４０ １ １２作者简介： 程远（ １９ ５７ 一）， 男， 陕西扶风人， 西北大学在读博士生， 西安政治学院副教授， 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思想文化教学与研究。１３ ３万方数据己态度不坚决， 恐怕是主要原因。 足见他在此时还摇摆于对现存封建专制体制的顺从与叛逆之间， 而顺从占主导地位。洪仁歼完全成为一个叛逆者是在金田起义之后。 金田起义的巨大成功， 使洪仁歼认识到了“欲出仕于妖门， ， ［ １］㈣７ ’ 之虚妄。

加之清政府把他作为洪秀全的同党严加追捕， 没有了退路， 他这才义无反顾地走到了反叛者的行列。洪仁歼是在几次投奔太平天国起义军没有成功的情况下不得已亡命香港、 流浪于体制之外的。 这次流亡， 虽然使他在清王朝封建专制体制内追求功名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但是， 太平天国的巨大成功，他和洪秀全的特殊关系， 又在他面前展现出了一条走向人生辉煌、 实现理想抱负的捷径。 因此， 他身在香港， 心在太平天国， 时刻都想回到天京， 为国效力。尽管滞留香港是洪仁歼极不情愿的事， 但却玉成了洪仁歼， 使他有机会较为全面、 深入地接触西方文化， 思想为之一变。 如果说在流亡香港之前洪仁歼希望显“达” 的目的与一般封建士大夫并无区别的话， 那么， 流亡香港以后就大不一样了， 他已经有了全新的治国方略了。 他的代表作《资政新篇》 写成于１８ ５９ 年到天京后不久， 但其酝酿、 形成是在香港。他说： “缘小弟自粤来京， 不避艰险， 非图爵禄之荣，实欲备陈方策， 以广圣闻。 ” “……故将数年来欲白愚衷， 拟作檄文， 恭献圣览。 ” ［ ４ ］（ Ｐ １８６’ Ｐ ９ ６’ 可见，他欲陈之“方策” 、 欲白之“愚衷”儒家思想发展历程的知识结构， 早已成竹在胸了。

洪仁开到香港时， 正是太平天国蓬勃发展的时期。 腐朽的清王朝面对农民起义的滚滚洪流， 毫无招架之力， 节节败退， 太平军犹如神助， 其势力迅速地扩展至东南１８ 省， 并建都天京。 随着旧制度、 旧秩序的垮台， 怎样建设新社会、 新制度， 建设一个什么样的新社会、 新制度， 洪秀全等太平天国领袖们思考着， 摸索着， 实践着。 远在香港的洪仁歼也在思考着、 筹划着。 由于他们的阅历不同， 可资借鉴的知识有别， 思考的方向各异， 结果也大相径庭。 洪秀全等太平天国的领袖们囿于见闻， 只能在自己已有的知识体系中去寻找， 所以， 他们只能向后看， 把儒家的“大同” 理想， 农民的平均思想、 封建等级观念和对基督教的皮毛认识相糅和， 创建了一套独特的宗教文化制度体制。与洪秀全不同， 洪仁歼了解世界发展大趋势， 他不是站在历史的纵向上向后寻找， 而是站在社会发１ ３ ４展横向上， 以世界经济发展为坐标， 在已经富强起来的西方列强那里去寻找、 去学习。 洪仁歼刚到香港时， 正是香港成为英国殖民地１０ 年以后， 这里已经铺了一条４ 英里长的马路（ 即今之皇后大道）， 形成了比较繁盛的商业区， 也有一些工厂、 船坞和轮船公司。

基督教会在港建立据点传教， 兴办文化和慈善事业，１８ ４ ７ 年香港东方汇理银行成立【中国思想史】洪仁王干的思想特点及其发展历程， 发行港币钞票等等。 在这里他看到、 听到、 读到的是一种全新的政治模式， 全新的社会制度， 全新的经济结构， 全新的思想文化， 以及在这种体制下呈现出的蓬蓬勃勃、充满生机与活力的繁荣的经济和日新月 异的科学技术及产品。 封建专制体制与资本主义体制的巨大反差使洪仁开震惊和振奋， 他如饥似渴地学习西学， 孜孜不倦地探寻西方国家之所以昌盛富强的原因， 不仅学习西方的科学知识， 也考察西方国家的政治、 经济、 文化。 他说： “到香港洋人馆内教学， 学天文、 地理、 历数、 医道， 尽皆通晓。 洋人知道是老天王之弟，另眼相待。 住香港４ 年， 故与各头目多半相识， 其国中体制情伪， 我亦尽知。 ” ［ ６ １这些学习和考察使他深刻洞察和体认到民主与科学这种世界性潮流的巨大力量和魅力， 成为太平天国最了解近代化、 最具近代理念的人。 当时与洪仁开有过交往的容闳在《西学东渐记》 中说： “干王居外久， 见闻稍广， 故较各王略悉外情， 即较洪秀全之识见， 亦略高一筹， 凡欧洲各强国所以富强之故， 亦能知其秘钥所在。

’ ’ ［ ５］‘容闳４西学东渐记’ ’洪仁歼的近代理念不仅大大地超越了洪秀全等太平天国的其他领袖， 也超越了同时代的改良派思想家。 如果我们比较一下洪仁开与同时代的改良思想家冯桂芬， 就可以明显地看出这种超越。 冯桂芬长期生活在西学影响很大的国际通商口岸上海， 有条件接触到西学， 但他对西方的认识仅仅停留在“船坚炮利” 上， 对清王朝的效忠心理和儒家治国平天下的责任意识， 使他强烈地主张变革现状， 但仍恪守着忠君爱国的政治理念， 认为改革应“不畔（ 叛）以三代圣人之传为宗旨” ［ ６］（ 冯桂芳‘校郇庐抗议’ 自序” 。 他虽然也揭露清朝的政治腐败， 甚至言辞尖锐， 但并未触及皇权和封建专制本身。与冯相比， 洪仁歼的改革方案则是全面的， 涉及政治、 经济、 外交、 文化等各个方面。 在政治上， 他主张学习西方先进国家“国法宏深” 的政治法律制度。由衷地颂扬英国完善的法制制度： “英吉利……开邦一千年来未易他姓， 于今称为最强之邦， 由法善也。 ” ［ ４］（ Ｐ １７ ” 他也热情赞扬美国的民主政治体制： “令万方数据凡官民有仁智者， 写票公举， ……以多人举者为贤能也， 以多议者为公也。

” ［ ４ ］（ Ｐ １７ ４ ’ 从这些热切的语言中可以明确地体察到他对西方民主政治体制的向往。虽然他还没有把这种民主政治体制引入太平天国的设想， 但他主张“由众下而达于上位， 则上下情通， 中无壅塞弄弊者， 莫善于准卖新闻篇或暗柜也。 ’ ’ ［ ４］（ Ｐ １７６’ ‘中国通史参考资料９‘近代部分’ ’ 把民众公议、 舆论监督作为构建民主政治框架的基本要素， 要求设立不受政府限制、 能代表民意的监察制度， 体现出近代民主政治制度基本精神。 在经济方面， 洪仁王干以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为榜样， 提出大力发展交通运输业， 设计了一个气势恢宏的铁路、 公路与陆路建设方案和水上运输方案。 主张鼓励私人投资开发矿藏， 兴办实业， 奖励制造发明， 实行专利制度： “任乎智者自创； 首创至巧者， 赏以自专其利， 限满准他人仿做。若愿公诸于世， 亦禀明发行。 ” ［ ４ ］（ Ｐ １７ ２’ 倡导兴办银行，发展金融业； “兴邮亭以通朝廷文书” ［ ４ ］（ Ｈ ７ 扪； 推行保险法。 等等。 总之， 洪仁歼的新政方案中已经具有了近代资本主义的灵魂一民主与科学。 这是当时的改良派人士望尘莫及的。洪仁王于与当时的改良派人士之所以会有这些不同， 主要原因在于： 改良派人士是站在维护清王朝封建统治的立场上来看待、 接受西学的， 他们只希望借用西方的某些优长， 来修补已经千疮百孔的清朝封建专制， 不愿、 不能也不敢触动封建统治体制本身。

而洪仁歼则是要建立一个“新天新地新世界” ［ ７ ］（ 尚” ’ 。 尽管他对资本主义制度的认识大多是表面的， 并未完全认清其深刻内涵， 但他对西方资本主义制度的借鉴是全面的， 有些思想是很超前的。洪仁歼的新政方案代表了中华民族摆脱落后走向富强的基本愿望， 顺应了近代世界历史发展的大趋势。 可是， 为什么这个方案只停留在纸上， 未能付诸实施呢？我们认为原因主要是：第一， 与大平天国的实际不符。 首先是与太平天国的思想实际不符。 太平天国以农民为主体（ 而且大多数人都生活在贫穷落后的地区）， 没有实践资本主义近代理念的思想基础。 其次， 他所大力倡导的政治司法理念、 经济运行方案和他所提倡的科学技术， 对太平天国的思想文化和经济水平而言过于早熟， 还没有实施的条件。第二， 没有抓住太平天国面ｌ临的主要矛盾。 当时太平天国政权正处于清军战略包围之中， 首要任务是与清廷你死我活的军事斗争。 要取得这场军事斗争的胜利，必须尽可能广泛地动员农民群众参加。农民最关心的是土地儒家思想发展历程的知识结构， 而《资政新篇》 中恰恰无一字涉及土地问题。 对于当时急需解决的军队建设、 军事战略的制定、 后勤保障供给、 战时经济运作、 权力体系的调整与建构等亟待解决的重大问题也只字不提， 自然难以获得太平天国执政者们的理解与支持。

第三， 对政治实践的复杂性认识不足， 有些主张过于书斋化。 如： 企图通过设立“暗柜” ， “准卖新闻篇” ， 就可以“上下情通， 中无壅塞弄弊者” ， 未免太过天真。 再如对西方列强的认识， 也过于书生气， 只看到了西方列强先进富强的一面， 没有看清其惟利是图、 野蛮狡诈的另一面。第四， 洪仁王干更多地看到了资本主义制度一些表象的东西， 以为只要把这些东西移植过来， 就可以使中国摆脱贫弱， 没有抓住资本主义的精神实质， 有舍本求末之弊。总之， 他的新政方案在当时既无实施的条件， 又于拯救危机无益， 被束之高阁是情理之中的事。１８ ５９ 年到达天京后洪仁歼被迅速任命为干王，总理朝政， 其政治生命达到顶峰， 但他又面临着一次重大选择： 追求理想， 还是屈从现实？追求理想， 意味着要与洪秀全和太平天国的现有体制发生冲突，自己的政治生命必将很快结束； 屈从现实， 则必然要修改乃至放弃理想。 洪仁歼选择了屈从现实。 其思想迅速地向封建专制体制内回归， 与此相应， 传统的价值体系迅速复活， 政治伦理情结也在迅速地膨胀。尽管此时他所效忠的体制和人是太平天国和洪秀全， 而非清王朝和清帝， 但就其封建性与落后性而言， 并无本质的不同。

从这个意义上说， 洪仁王干已由封建专制体制的叛逆者变成为这一体制的维护者和赞美者了。洪仁歼向封建体制内的回归是渐进的。 刚到天京时， 洪仁歼信心百倍地投身于“革故鼎新” 的新政事业中， 迅速地提出《资政新篇》 ， 详细条陈新政方案二十多条， 发布《干王洪仁歼颁新政趋谕》 ， 督促施行。 实践着他的“奋为中国倡” 的夙愿。 但是， 就是在《资政新篇》 中， 洪仁歼也有对现存体制的顺从和屈从。 他热情地赞美英、 美民主政治体制， 却仅仅停留在敬慕的水平上， 并没有把这种民主政治制度纳入他的新政方案之中。 他强调立法、 施法， 体现出一种新的进步的法律精神， 但并没有提出设立独立的司法机构的主张。 仍然拥护以洪秀全为首的太平天国的现行法制体系， 坚持天王专制“是法制大纲， 一１ ３ ５万方数据字不易” ［ ４ ］（ Ｐ １７ ” 。 对洪秀全日益膨胀的与资本主义民主法制完全相悖的封建专制思想及其举措， 顺从、维护， 乃至支持。洪仁歼的新政只在纸面上热闹一阵子， 很快便偃旗息鼓了， 倒是《天朝田亩制度》 又重新颁布了一次， 之后，洪仁歼再也未提及他的新政【中国思想史】洪仁王干的思想特点及其发展历程， 更不要说为之努力、 抗争了。 这其中有太平天国战事危机， 无暇顾及等客观因素。 不可否认， 洪仁王于向旧体制的回归是其重要的主观原因。 这种由叛逆到向体制内的回归是一个丧失自我的痛苦过程， 洪仁歼在４ ０ 岁生日时写了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