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贺：老子的“空”概念，到底是什么？

司马贺：老子的“空”概念，到底是什么？

诺贝尔奖得主司马贺（ Simon）1998年曾说，人类科学事业正面临四大挑战，它们是：物质的本质、宇宙的起源、生命的本质和智力的产生。最近兴起的认知科学就是为了研究四大挑战的最后一个，即智力如何由物质产生的。认知科学（ ）一词始于1973年。1975年美国著名的斯隆基金会（Sloan ）开始对认知科学提供资助，随后斯隆基金会组织召开了第一次认知科学会议并确立研究方案，对这门新学科的的制度化起了决定性作用。于是认知科学便蓬勃发展起来。

研究认知科学的人不胜枚举，可我却对迪康（T. W. ）的思想很感兴趣。迪康是美国神经科学家。他1997年的《符号种类：语言和大脑的共同进化》（ ：Co- of and Brain）一书被认为是在进化认知领域具有开创意义的著作。其中他用到了“寄生虫”（）和“宿主”（host）这二个隐喻分别对语言和大脑进行描述，认为语言结构和宿主大脑共同进化的结论，也就是是说，语言之所以呈现出现在这样的景致，是与大脑在进化过程中互动的结果。由此可见，迪康是善于利用隐喻来进行研究的神经科学家。

迪康于2011年又写了一部书，名《不完全的自然：心灵如何从物质中涌现出来》（ : How Mind from ）。则用到了老子“空”的概念，不过他对空的翻译颇让我不解，一般将老子的“空”的概念译成empty，如empty space，empty 而迪康却译成holes，不知何故。从某种意义讲，《不完全的自然》一书基本是在老子思想的指导下，而又不局限于老子的思想，发展起来的一部著作。他认为，“指导这本书的核心概念可以用老子隐喻来理解。我们只需关注‘空’这个概念。”迪康将空或缺失（）视为功能性的司马贺：老子的“空”概念，到底是什么？，是定义生命和心理的本质特征。他试图将呈现的和缺失的结合起来来说明物理世界和生命与生理现象。

心理不是从物质中产生出来的，而是从物质的限制自身中产生出来的。我们要问，什么是物质的限制呢？接着他就引用了老子的话，“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人用泥土制成陶器，在那器的空处与实体才有器的功用。）而这个“空”不是来自泥土，却是来自容器。所谓容器就是物质的限制（用特殊的泥土，作成一定形状，还要烧制等）。老子的这句话就是说，器物有实体，就成为它的条件，器物有空处，才成为它的功用。一般认为器物的功用在于实体，忽视了器物的空处。其实，在器物的空处和实体才有器物的功用。

迪康将老子“空”的概念推广开来，认为物理世界、生命和心理都有内在原因，各种强制或限定（）便形成了各种各样的“空”。重要的是我们要理解“空”或“缺失”的功效（ of ）。那么究竟什么是空，如何理解空。他举例说明，句子的意义是什么？既不是字的笔画也不是见到比划所要读出的声音。它甚至不是你读句子时，你大脑中成千上万个的神经活动事件。实际上，句子的意义是信息，而信息不是实体，如信息没有重量、电荷等等。于是，信息就成为缺失的东西（空），而句子就是呈现的东西。像信息、功能、目的、意义、意向、重要性、意识和价值这些概念的本质上是由它们的不完整性（）定义的。这些现象的共同点是什么？他认为，缺失（空）是这些现象的基本特征。

老子说：“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如何理解道家思想，无之以为用。”（三十根辐条凑集为一个毂如何理解道家思想，还需要很多零件才凑集成车，可是，那车箱的空处与实体才有车的功用。人们用泥土制成陶器司马贺：老子的“空”概念，到底是什么？，在那器的空处与实体才有器的功用。人凿窑洞，开门窗如何理解道家思想，造房子。在那房屋的空处和实体才有屋的功用。所以，器物有实体就成为它的条件，器物的空处，才成为它的功用。）

冯友兰曾对中西方哲学做过一个有趣的描述，他说：“……有二种方法，即：正的方法和负的方法。正的方法的实质是讨论形而上学的对象，这成为哲学研究的主题。负的方法的实质是：对要探讨的形而上学对象不直接讨论，只说它不是什么，在这样作的时候，负的方法得以显示那‘某物’的无从正面描述和分析的某些本性。……西方哲学的方法论是理所当然地由正的方法占统治地位；而中国哲学的方法论则理所当然是负的方法论占统治地位。中国哲学的这个方法论的特点在道家思想中尤其明显。”

那么意识的性质呢？显然，它是一种负的存在。陶器的“空”以一种负的方式存在。陶器就像作塑料模子一样，它是以一种负的方式来显示潜在的塑像的。类似地，心理、自我、意识也都是神经活动以负的方式表达“空”。这样它们的非物质性（non-）就容易理解了。